Bala的探索

母親已經過世十多年了，但我對她的回憶裡一直有著複雜的情緒，

直到最近這些日子以來，終於澄清了。

在講自己和媽媽的故事前，先請大家去看一個我之前寫的童話故事毛毛蟲找媽媽。

這是我唯一編出來且記憶深刻的故事，之前我一直就把它當作一個故事而已。

直到我請小女兒替這個故事畫插畫，

結果她在畫蝴蝶的時候，畫出了一個有著蝴蝶翅膀的女孩。

我當時直覺的告訴她: 我希望的是真正的蝴蝶，而不是擬人化的蝴蝶。

但是過了不久，我突然領會到，

那隻一直在找媽媽的毛毛蟲其實就是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我，

那個已經蛻變，有著蝴蝶翅膀的女孩不就是我自己嗎?

只是我一直不知道罷了! (感謝女兒的點醒!)

下面的故事有點悲傷，想過快樂母親節的媽媽們，還是跳過不要看吧!

小時候，不知道是否因為我是個很難帶的小孩，

所以印象中的母親對我永遠只有板著一張臉，

要不是不理我，就是打罵。

我是個左撇子，母親拿著竹籐，打著我拿掃把、拿鉛筆的左手，

硬是要我改成右手。

我的心中不解，為什麼我幫忙打掃家裡，也要被打?

我不敢吃青菜，母親硬是把我的嘴巴扳開，塞入一堆青菜，

我噁心的吐出了所有的飯菜，於是又是一頓竹籐斥候。

逢年過節時，母親一忙碌，喊著我去幫忙，

只要我的速度稍慢，當然又是竹籐抽下去。

母親打人是不看地方、不留情面的，

有幾次打得我的腿上都是籐鞭的痕跡，

讓我上學時要遮遮掩掩的，覺得很丟臉。

我的頭髮是爸爸帶我去男士理髮廳剪的。

等我稍大，有了羞恥心，每次去剪頭髮時，

都很擔心同學經過，對我指指點點，

笑我這個女生怎會到男生剪頭髮的地方?

我的衣服一直是爸爸帶我去買的，

直到高一時，大哥要結婚，媽媽才第一次帶我去買衣服。

那件美麗的白色洋裝，像是公主穿的衣服，我開心的很，

甚至到我讀大學， 新生報到時，就穿著那件衣服報到。

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媽媽的愛。

當時的我，不知道媽媽是擔心我營養不良，才逼著我吃青菜；

不知道左撇子在當時的環境是不被容許的；

更不知道身兼職業婦女與家庭主婦的母親，

要拉拔五個小孩長大、要伺候婆婆與丈夫，是需要多大的體力與耐力?

再加上和父親的感情不好，讓她一直沒什麼笑容。

而或許是我已經過了叛逆的青春期，

也或許是因為那件神奇的洋裝，讓我終於嘗到母愛的滋味，

高二開始，除了每天煮飯以外，我自告奮勇又接下了洗衣服的工作。

工作壓力變少的媽媽，開始有了比較多的笑容。

母親笑的時候，臉上會有很深的酒窩，

雖然那時候她已經體態發福，但還是很漂亮，我喜歡看母親的笑容。

大學聯考填志願時，母親很擔心偏食的我離家在外，會吃苦挨餓，

但我立志要離家遠遠的。

母親希望我考師範大學當老師，但我就是不想聽她的話。

我們的母女關係逐漸改善，卻還是有些隔閡。

我出國前，媽媽怕我在美國天氣冷，

於是她一針又一針、一件又一件的編織著美麗的毛線衣。

我告訴她這樣已經夠多了，但是我在她的眼裡和手裡，只看到堅持。

二十多年了，這些毛線衣我早已經不再穿，

卻仍好好的保存在我的衣櫃裡，因為那是我留住對母親思念的方法。

我出嫁和出國時，看到兩次母親因為和我分離而留下的眼淚。

但我看不到在此之前、在我小時候，

有多少次母親因為我不聽話而留下的眼淚?

母親的一生，幾乎都是不快樂的，

在她的心中一直潛藏著悲觀的情緒，

即使到了可以安享晚年時，還是每天悶悶不樂。

等我也有了大女兒，乖巧的她讓我初嘗為人母的喜悅，

母親過世後不久，我又懷了小女兒。

叛逆的小女兒，似乎隱藏著母親和我的影子。

每次我被小女兒折磨得痛苦不堪時，我都會哭著在心裡喊：

媽媽! 難道這是你在懲罰我嗎???

有時後氣得無法克制時，我也會忍不住打了女兒，而後再後悔不堪。

我沒有覺悟到，我又步入母親的陰霾中，犯下和她一樣的錯誤。

直到這一兩年來，

若不是女兒在導師與父母之間找不到同理心，變得越來越叛逆，

這才逼使我慢慢思索，到底我該怎麼做才能改善親子關係?

現在我和兩個女兒越來越像無話不談的朋友，我們會彼此分享生活的經驗。

純真的她們讓我嘗到了養育子女的各種滋味，也讓我對人生有了更多的體會。

我知道我對母親的不愉快回憶將到此為止，就隨著這篇文章塵封吧!

我只要留下對母親的美好回憶!

而我更知道，我和母親一樣，雖然不完美，但是個好媽媽!

祝天下不完美的好媽媽們~~

母親節快樂!!